許久未作夢的一期一振睜開薄霧般眼瞼,於下是倒映著迷茫的琥珀瞳孔。
夢境裡,似是有個人將染血的指尖觸碰上自己的眼簾,夾帶熟悉至極卻已然模糊消散的氣息,在他還未看清來者時便驚醒。
只是夢嗎……?額上為凝寒凍結的冷汗讓他忍不住發顫。
幾乎可說是被冷醒的。
他感受到一夜間明顯驟降的溫差,若非審神者情緒低迷,不然很少會有這樣弔詭的天氣出現,這比冬季更降幾度的冽寒,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身處的和室窗外傳來雪落的聲音,即使不用肉眼所見亦能猜出外頭雪堤皚皚。
他略感吃力地撐起身,乍醒後身體異樣的疲憊讓他不明所以,甫一坐直便撇見自己的太刀本體散亂分鞘地落在疊蓆間,他扶著自己的額側,彷彿這樣一來便能遏止那頭痛欲裂似,對於自己昨夜是怎樣到房裡的,這之間又發生什麼事他毫無印象。
化作人形後,最令一期一振感到不適的幾項,其一莫過於自己對溫度冷熱的敏感,原先對溫差樸鈍的感知一夕變得鮮明銳利起來,像有什麼無以名狀的刺麻沁穿心脾,攫獲了自身體溫,侵襲體表的寒氣淒薄。
胸臆間莫名的抑塞感使得一期一振皺起眉,空氣間過於詭秘寧靜的氛圍是如此反常,但他卻意識不出有哪裡不同以往,因此他拉起滑落肩頭的衣袍起身,赤足行走至紙窗前拉開一隙向外窺看。
步履方落上拉窗的滑軌便為眼前的美景眩目了。
漫天徹地的白莽莽映入眼簾,飛雪若絮,飄舞於空。
僅是一寐醒來,整座本丸御殿皆被霜雪所覆蓋。
熟悉的青年像冬季初雪落入他眼底,那本與雪景相襯的背影遺世獨立地置身緣廊外的庭院間,低首沉愣,身著一襲白無垢般優雅凜然地佇於流風迴雪間,宛若雲中雪。「鶴丸殿下?」
手把著腰際的太刀,被喚名的附喪神轉過身,訝然地看著他投射過來的視線。
「醒了嗎。」說出不似問句的問候語帶遲疑,鶴丸邁開步伐朝他走來,眼底藏匿著難辨的訊息,「主上說,你這些天就不用出戰了,好好修身養息。」
從對方身上傳來那樣謹小慎微而惕兢的氣息是一期一振未曾見過的,以致他驚察鶴丸有什麼不對勁,提起沙啞的嗓音詢問。「主上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說?」
「一期你昨晚……」戛然而止的話語被落地雪聲輕柔掩蓋去,如同倏然止住的腳步製造了懸宕的停頓。那人卻搖了搖頭,復說道:「沒什麼,看來有件事…必須帶你去見主上由她親自告訴你。」
「昨晚發生什麼了?能告訴我嗎?鶴丸殿下。」
「你還記得什麼?你的一部分記憶…」垂下的眼神柔和,卻藏不住悲傷。「…似乎被消彌了。」
一期一振驀然想起夢境裡那被火光燒灼的手,染著血跡,在化作灰燼前曾試圖描繪他輪廓的指尖,與淚水蒸發間的擁抱。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懷中那孩子此般喃道。
記憶惝恍如眼前飄零雪片,於落地一瞬消泯。
「鶴丸殿下,我像是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不過醒來卻沒印象了。」他抬頭對上那雙跟自己同色的眼,心有餘悸。
「一期,無論如何、」那人卻突然捉住他的手臂,緊緊的、像曾幾何時的當時。「記住,我會一直陪在你身旁。」
那刻,一期一振忽然發現,那對眼裡沒了平時的歡快笑意。
他的心頓時沉重得難以跳動,因為像是陡然明白過來,那不只是場噩夢而已。
儘管他意圖從中回想什麼卻是枉然,只覺得眼眶無比刺痛。
於腦海僅存的片段,都只剩那在手入室內,後來發生的所有事。
「我們……」一期一振的臉色蒼白,頃刻浮上腦門的影像震懾了他。
──雖然刀、不知道是否也有心,
他記起那被汗水濡濕的視線間,隱約模糊的龍膽花、髂骨邊緣上利無動字的刺青。
燭光隱滅下,雙方近乎繾綣的談吐交換著彼此的刀銘──不過一期啊……
對方用以深沉的金色與他對焦,唇間勾勒著醉人的弧度雋刻了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的咬字低語──你的確是特別的存在哦,
他在幾乎要溺斃自己的呼吸節奏裡,於那人身下演練一遍復一遍、被軀體記憶的甜蜜痛楚。
充滿迷亂的痛與過往傷痕迥然,卻同火般灼熱,儼然每個撫觸下都帶著印記,鑄上他的刀身。當鶴丸國永的唇畔覆蓋上他充滿水氣的眼睫時,一期一振心中響起那樣的聲音:──在我眼中。
那之後,他什麼也不記得。
※
「主上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說?」那印象不曾有過的嘶啞聲音帶著驚疑詢問著,雪光倒映的水色髮絲遮掩住一期一振半張臉的表情,使得鶴丸國永解讀不能。
「一期你昨晚……」往前跨出的步伐在他思緒釐清的須臾硬生中斷,就若喉間突然死去的言語,為彼此換來蔓延的岑寂,他搖頭,復開口:「沒什麼,看來有件事……必須帶你去見主上由她親自告訴你。」
「昨晚發生什麼了?能告訴我嗎?鶴丸殿下。」他的視線掃過對方未拉上領口的肩膀,其上依稀帶有前夜在他身下溫存過的痕跡。
意識到對方記憶缺失的真相後,忽然而至的悲傷淹沒了他仍停留昨日的思緒。
「你還記得什麼?你的一部分記憶…」他垂下眸,難以啟齒地說出事實。「…似乎被消彌了。」
鶴丸國永記得審神者曾說過,被重鑄過的刀劍多半會出現記憶缺失的狀態,有些在經歷了重創後,原先記憶甚至會自發性地被覆蔽掉。嚴重者則會陷入記憶錯亂,分不清楚歷史間發生過的、或是被更改的事。
而此刻眼下的一期一振,恐怕是發生了這樣的狀況。
「鶴丸殿下,我像是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不過醒來卻沒印象了。」一期一振緩緩地抬起頭與他對視,四目相接間那流金般眼瞳神色徬徨。
他不知道對方的記憶還留有幾分,最不樂見的情況就是覆鹿遺蕉,將夢境與現實錯亂,但他不能放任對方有繼續惡化的絲毫可能。只能用著如履薄冰不觸碰到瘡疤的方式引導,其餘未知的真相,除了交給審神者處理外別無他法。
他不希望一期一振自此沉淪,甚至碎裂。
於焉他猛然執起對方冷涼的手,緊緊地握住,如同昨夜月下在對方瀕臨崩潰前的靜默陪同,鶴丸國永對著一期一振說著無論如何都要記得這樣的相伴。
因為只是想讓對方知道,長伴他們百世的,不會僅餘那日積月累的孤寂。
「我們……」手中緊握的力道傳來一期一振身上的顫抖,於對方說話的同時他望著那張一瞬失神的臉龐竟蒼白如月光。
在這世界上,附喪神本就同若執念而生的魑魅,與黯墮的神氏僅有一線之隔,若沒有審神者靈力的維繫安定,很容易被自身的陰霾引入歧途。
許多之所以會淪為黯墮的附喪神,有部分都是從意識混亂後逐漸被陰影吞噬,最終忘卻自己為何存在而被操控。元神破裂的狀態下不是落得被刀解的下場就是轉墮黑暗裡。黯墮的刀劍附喪神會飽受煎熬,分秒存在荊棘纏身、毒刺穿心的痛苦,並於試圖掙扎的混沌邊緣逐漸被染黑、喪失自我後終被怨恨蛀蝕而空,徒留嗜殺的慾望,進而成為被歷史修正主義者利用的工具。
那樣不為眷顧的存在宛如依存鮮血而盛放的惡華,於生命最汙濁的黑夜中吐露著豔絕的嘯詠,直至最後一絲支離破碎的懸念被絕望帶走,緩慢睜開的眼眸間就只剩餘一片罌粟般的死亡。
看不見你聽不見你感受不了你而生的痛楚成為恨……
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猶若似曾相似的不安,令鶴丸國永的心倏地揪痛起來。
他難以忘記,昨夜發生的一切。
昨日,夜戰部隊歸回時已是深夜後。
本應澹然的空氣間倏忽飄溢著一股甜膩的馨香,那是混雜落花與血河般的鐵鏽味,自彼端扭曲的時空縫隙中流瀉出來的。
第一時間嗅出煙塵瀰漫的鶴丸蹙眉起身,這濃烈凝集的血味太過異常,彷彿那年霜月裡帶來的戰事,歷史中所有珍視的人事後來皆被殲滅而告終。
當時,染遍雪原的赤紅比夕陽來得殘酷醒目,烽火熔融的初雪比刀鋒來得銳利刺眼。哀鴻遍野間充斥被血液凝滯的氣體。
然而此刻正同當時記憶猶新的氣味,恍若將過往的戰火帶進這寧靜的時空中。
「發生什麼事了?」同時間,一期一振也察覺了空氣間瀰漫的異常,頓然神色劇變。「……鯰尾他們!」
「出事了……」反覆索查兩次後仍偵測不到脇差氣息的鶴丸驚詫地張大眼,抓著一期一振的手便朝神社的方向奔去。「我們快去看看吧!」
不安的恐懼像蟲蟻攀緣著一期一振的心房,冰冷瞬間穿透四肢百骸,他們幾乎感受不到部分藤四郎的身息。
「石切丸、太郎!」鶴丸喊住前方奔跑的高大身影,他們在途中碰見原已休憩不過也被驚醒的神刀二者,太郎身著一襲白色狩衣手中握著祓褉用御幣和同樣穿著神官服的石切丸從神社旁的和室衝出。
「發生什麼事了?」一期一振焦急地問。
「還不清楚,但本該一片祥寧的神社外忽然瀰漫著肅殺之氣。」石切丸緊握著手中的大太刀皺眉道。而鶴丸也沉默將手貼上腰間不離身的本體,緊挨在一期一振的身側。
「想不到,有審神者鎮守所在的本丸竟也會傳來如此不詳瘴氣……!」對於汙濁混沌格外敏感的太郎太刀凝重地表示道:「這恐怕是……歸來的友伴遇上災厄了……」
※
構成一期一振視界的場景是片綿亙無隅的純白,恍若心魂都將凍結其間的冰天雪地。
緣廊外雨雪紛紛地落個不停,無色世界中墬地的細響是寧靜的喧囂,沒有祥和裡卻也異常祥和。
滴答,滴答……
宛若鮮血跌落劍尖的節奏,落雪的跫音如此響耳,佔據他茫然的心神。
許是因為倒映視網膜中的世界已然失了焦距,太過明亮的雪白反刺痛他的眼。
直到,一期一振錯以為眼底僅存的只剩下那片空寂時,純白視野間卻忽然對上雙蜜金色的眼;那樣的瞳孔便彷如秋日夕陽下的麥穗般,蘊含著溫暖情感,在他還沒意識自己走神前就已被包圍。
不知何時被鶴丸捉住的手臂上頭多了輕微施壓的溫覺,僅僅一瞬,那觸覺揉合著力道便輕易地將他往前一扯,相繼而至的是自身頃刻的失衡,使得一期一振步伐踉蹌地離開地面,足下騰空的感受教他張大眼,還來不及反應便跌進施力者的懷抱裡。
「……!」
猛然忘了節拍的心跳在一期一振自己聽來卻分外明顯。
鼻尖觸碰到的柔軟羽織就如同對方的溫情蜜意,令他尚未舉起的手於片刻掙扎後宣告放棄,這樣的擁抱過於溫柔得讓人不禁升起縱容地眷戀,也在對方於他耳畔低聲說話的同時,使他強烈地感受到──那因發聲響起震動的胸膛此刻、便緊貼著自己。
然而落入意識中的耳語並沒有為他帶來感受裡的溫柔,卻是字字句句穿心入肺地冰冷。
『……□□,□□□□□□□?』
因震驚於方才傳入聽覺中的話語,讓一期一振遲遲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來,只能怔征地瞪著對方身後那棵逐漸被落雪掩埋的枯樹,然後、在幾乎失去思考的剎那間,認知到臉頰滑落的痛覺便是淚水的溫度。
是什麼樣的話語……細微得教人察覺不能?還是被刻意遺忘掉了?
良久,從半開的扇窗空隙望出去的,就只有僵持在走廊間兩者的肢體相觸。
倒影交疊地一路延伸到一期一振散落榻蓆間的太刀本體上。
恍若過了幾世紀後,一期一振在鶴丸的羽織間聽見對方雪般輕柔的低語。
「我就在這裡,會陪著你的,一期。」收緊於腰上力道之強硬宛然是種給他心安的承諾。
「鶴丸殿……」一期一振從鶴丸的懷抱間抬起頭,喃喃自語地開口,卻沒有下文。
「像你現在這樣的表情,很讓人吃驚啊……」鶴丸狀似揶揄地輕笑著,而那樣的笑容卻也挾帶了藏不住的憂傷。那雙白皙的指尖拂過一期一振臉上的淚痕順沿著軌跡滑落,直至停於下顎,輕輕挑起。
「我真不知道,該做何表情啊……」一期一振撇過頭,緊咬著牙。就連這刻,他也不知自己臉上看來是怎樣的。明明很難受,卻不知要怎麼表達……
「那就不用忍耐了,至少在我面前不要也這樣。」微微嘆口氣後,鶴丸將一期一振的頭壓回自己的肩上,悠悠說道:「當我也看不見,這樣總行了吧?」
須臾,溫涼的觸覺便順沿著鑲貼的肌理落下,濕了那柔軟的羽織。
「總會有辦法可循的,我也會陪你一起找辦法的。」
正當鶴丸想著要怎樣才能請教審神者關於此事時,埋首在他頸肩的人卻陡然發話,「……謝…謝謝…像鶴丸殿下這樣、突然溫柔的樣子…很狡猾啊……」儘管細微,不難聽出一期一振已經哽咽的沙啞聲。
經過許久、抱著懷中人的鶴髮青年才垂下視線,淡然回道:「人生就是需要各種驚奇啊……要是什麼事都料得到,那心也會因此而死去的。」
然則,話語間輕描淡寫卻彷似藏著惆悵。
鶴丸的手覆在對方水色的髮漩上,一遍復一遍輕柔地撫過,對待此刻在他胸前顫抖的人便猶如那身為兄長對弟弟那樣的優容從之,他臉上表情柔和堅決,「我會陪著你的,自始至終。」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陪著你的。
倘若終有一日他的形體也將歿亡,不管用上怎樣的方法,他也都會回到對方身邊,長伴千古。
許久的日後,一期一振始終記得鶴丸國永在那場大雪中的耳語,遂焉、也在相仿如初的雪色下再度與之相逢,重述著似曾相識的誓言。
蓆間,一期一振本體映射著緣廊外清冷雪光。而緣廊另一處的盡頭,忽然傳來他人的腳步聲,僅穿著單薄裡衣的一期一振從對方懷裡抬起頭,倉促地返回室內,留下待在原處的鶴丸國永轉身面對來者。
「啊…鶴丸さん!您在這裡!主上指派您與第一部隊隨同編列出陣,稍晚可否與您共同討論一下陣型戰術?」單邊眼罩,漆黑一身如夜的西服男子來到鶴丸的面前,是今日輪值審神者近侍的燭台切光忠。
其彷若前主公外貌下卻有著不若多數刀劍附喪神的慧心手巧,上至糧作執炊下至浣衣清掃等事全都在他一手縝密入微下地穩妥完善,體察心性地照料著全本丸的上上下下,無一不讓人折服。
「好呀沒問題!就交給我吧!由我打前陣,一舉掌握主導權!」雙手插腰,鶴丸用著慣來爽朗的語氣笑答。「讓我想想要用什麼奇襲的方式呢……」
「那個……鶴丸さん,主上說您上陣時也要顧及身上的刀裝小兵,莫過於瞻前不顧後的行事…。」向來刀裝製作擔當的燭台切溫和地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熟稔如他,怎會不知道鶴丸國永奇襲不成時儼為刀裝破壞組的輝煌紀錄?
「欸?她真的這麼說啊。這讓我頗感意外呢……」一度曾被審神者私譽為索敵失敗‧掉裝傳奇的鶴丸國永笑笑地搔著頭表示無辜。
「總之,那就拜託您了,哦對,另外還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燭台切的視線越過鶴丸身上往後方看去。「主上有事要找一期さま……不知他,好些了嗎?」
雖然只是昨夜才發生的事情,卻在一早便傳開,大家都心知肚明在這樣的情況下本來應當擔任先發隊長的一期一振此刻成了最不適合上陣殺敵的人選,也因此審神者才會改派燭台切擔任隊長一位。
正打算回答問題的鶴丸還未答話,便聽到身後響起那人一貫溫潤平靜的嗓音:「謝謝你,燭台切さん。等下我就過去。」接口的一期一振不知何時已著裝完畢,邊調整著身上的深黑披風邊皺著眉,對於鮮少皺眉的他而言無非是因為今日一直反常地整不好胸襟前繫繩的金色流蘇。
見此景,在燭台切離開後鶴丸便泰然自若地將指節搭上他的胸前,順了順領子。
「……咦?鶴丸殿你要……」
「喏、」只見沒幾秒時鶴丸便輕巧地繫好垂下的結,臉上揚起狡詐地笑容:「看!我繫的這怎麼樣?」
「謝、謝謝鶴丸殿下…繫的…很好看。」雖然雙方似乎剛進入情人階段的關係,但讓對方整裝穿衣這件事情明顯對於一期一振來說還是有些難為情的。
「大概帶著手套不太好綁結吧?」鶴丸俯首用指尖輕觸了對方戴著的白色手套,不著痕跡地扳開一期一振不自覺握緊的拳頭。
「嗯……」因對方突如起來的舉止而顯露無措,一期一振稍退半步卻踢到草蓆上的太刀本體,他心中吃驚。
「有嚇一跳嗎?」見著一期一振不知所措的有趣反應鶴丸忍不住完爾地拉住他的手臂避免他就這麼退後而跌倒,「小心點啊…!」
「謝、謝謝……」站穩身後他甫恢復鎮靜,也為方才失態備感失禮。一期一振抬起頭,在與對方四目相對後,溫雅失笑道:「是嚇了一跳呢……想不到鶴丸殿下對於綁結這麼擅長。」
「哈!也沒有很擅長啦,只是平時內番時都自己綁結綁慣了。」面對一期一振忽地露出風光明媚般笑法卻讓鶴丸不禁撇開頭看向旁邊,一時被對方稱讚的他有點不太適應,不過內心卻興起喜不自勝之情。揚起嘴角,他揮手表示:「那我先去準備刀裝啦,晚點還要跟光忠討論戰術呢!」
「那個……鶴、鶴丸殿下!」前腳旋離開未踏足地面,身後的一期一振便倏地喊住他。
「嗯?」如是應許般,鶴丸微微側著身偏頭發出單音節。
之後,他在隔著半米的落雪間聽見那人鼓起勇氣才脫口而出的問句:「下次內番,也讓我來試試看幫你綁結如何?」
對這臨時起意的邀約,鶴丸國永頗感意外的同時卻也受寵若驚著,宛如神會心契,他瞇起眼笑臉嘻嘻地回道:「好呀!我等你喲!一‧期‧哥~」
「請別那樣喊我!鶴丸殿下!」
「這樣喊有什麼關係嘛…」
「不行,關係重大。」
「哈哈…一期真是可愛啊。」
「…您再不去找燭台切さん就要遲到了。」
「是是,什麼都聽夫人的…嘻嘻!」
「鶴丸國永!」
「我走啦!別太想我哦!」
「……」
一切如此寧靜,如此光明,彷彿從未發生過什麼。